北原苍介被日暮俊介说的话惊得抖了一下,他探究地看向对方的脸,在审讯室明亮得几乎刺目的灯光中,日暮俊介额头的那道疤愈加阴森可怖,他面无表情,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,就像地府来人间收命的阎罗王一般。
北原苍介又将头转向了一边的林真一,这个平时一直笑眯眯的年轻人此时也是一脸凝重,似乎在提醒他,刚才日暮俊介说的话都是真的。
日暮俊介见他还在犹豫,便伸手掀开了面前的那台笔记本电脑,按下了开关键。这台机子已经有了些年头,启动后发出了嗡嗡的电机声。
隔着电脑屏幕,北原苍介再也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。
要相信他们吗?他在心里问自己。如果警方没有证据,只是在诈自己,该怎么办?但是,万一他们真的有证据,自首和非自首之间,量刑的差距是很大的。
但是,侥幸的心理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。北原苍介回想自己的人生,在很多重要的决定中,他都是凭借着胆大,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。
再搏一把吧,他心里暗暗地想着,万一又成功了呢?幸运的女神一直都站在他北原苍介的这一边,这次,一定也不例外。
于是,北原苍介深深吸了一口气,做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:“什么?自首?日暮警部你在说笑吧,我做了什么需要自首的事了吗?
我承认,我北原苍介确实算不上什么善男信女,但是违法的事,我是一定不会做的。”
日暮俊介点了点头,要不是怕北原苍介的律师事后会借此发难,他根本就不想给这种人什么自首的机会。这样也好,现在是北原苍介自己一脚把机会踢飞了,怪不得任何人。
他强忍住心中暗暗涌起的喜悦,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北原苍介,点开了一段视频。
视频里的家具摆设,北原苍介是再熟悉不过了,毕竟他在这个地方睡了整整二十多年,竟是北原夏树家的卧室。
视频右上角标注的拍摄时间,是2016年10月2日星期日下午一点整。
北原苍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不断变化的数字,如果他没记错的话,这个时间……难道说……!
正当他还在愣神的时候,视频里,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卧室门口出现了,他手里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,不是北原苍介本人又是谁?
北原苍介的嘴唇不停地发着抖,他想要大喊大叫,让日暮俊介马上把视频停下来,他愿意自首。
但是看着对方那严厉的神色,北原苍介知道,一切都太迟了。
视频还在继续播放着。
画面中的那个北原苍介走进卧室,四处观望了一番,接着便打开了行李箱,从里面依次拿出空桶、袋装粉末、矿泉水瓶、油漆刷、防护服、防毒面具、防护眼镜、手套脚套、大密封袋、一套衣物和一双鞋。
林真一忍不住嘲讽了一句:“北原教授,您可真够细心专业的,就连事后要换的衣物都准备好了。”
北原苍介苦笑了一声,作为化学部教授,他比大多数普通民众都要更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,不论是吃的还是用的,都会杜绝含有大量添加剂的物品。所以作案那天也是一样,他什么都面面俱到地想到了。
可他当时的谨慎,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可笑。
视频中的北原苍介似乎在印证林真一的夸奖一般,将换洗的衣物、鞋子和行李箱都放到了卧室外,并且在返回到卧室后,随手关上了房门。
然后,他将准备好的全套防护用品一一穿戴好,并在身上调整了许久,直到保证没有任何皮肤露出来后,才停了下来。
接着,北原苍介取出矿泉水瓶,在空桶内倒入少量清水,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粉末袋子,将大部分的粉末也倒入桶中。他用油漆刷将两者充分混合后,再仔细地将混合物涂刷在卧室的墙壁上。
监控室内一片寂静无声,在场的三人都将视线牢牢地固定在电脑屏幕上。视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里面那个高大的男人上蹿下跳,就像在表演一出哑剧。
每刷完一次墙壁,他都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,待墙面稍微干了一些后,再刷新的一层上去。等所有的混合物都涂完之后,北原苍介又移开了卧室中的家具,将剩下的少部分粉末倾洒在墙边,再将家具恢复了原样。
做完这些,足足花了他两个小时的时间。北原苍介打开那个极大的密封袋,脱下身上所有的防护用品,将它们和空桶油漆刷全部放进了袋子。然后,他又低下头想了一会儿,居然将身上穿的衣物也脱了下来,一起放了进去。
他身着内裤和皮鞋,环顾卧室四周,嘿嘿冷笑了两声,可能是怕丙烯酰胺粉末会掉落,连忙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。
最后,北原苍介站在卧室门口,脱下了脚上的皮鞋,看了看鞋底。那双皮鞋明显是什么价格昂贵的名牌,他看上去有些舍不得。但是最终,他还是把它们扔进了那个密封袋,并牢牢地封住了袋口。
在视频的最后,可能怕卧室内通风,会把丙烯酰胺粉末吹散,影响到最终效果,北原苍介又把卧室门关上了。
视频播放到这里,就正式结束了。
北原苍介已经彻底石化了,他僵坐在椅子上,大脑一片空白。
任他心思敏捷,巧舌如簧,可是现在已是铁证如山,他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视频上自己的所作所为。
他张了好几次嘴,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“这视频,这视频哪里来的?”
林真一回答道:“北原夏树和你分居后没多久,因为她一个人住,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,就在卧室的吊灯里装了监控。每次她出远门的时候,都会打开监控探头进行录制。
去年十月份时,你帮她订了去往静冈县旅游的机票和酒店,对吗?所以你干的这些好事,她装的监控全都拍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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